第四十一章 小屋也温馨
三家人一齐来到北京,他们是刘荞生的爸妈,杨水妹妈妈,我妈和小妹。按刘荞生和杨水妹意思是把三家人都安顿到饭庄住下,并且让我和娜达莎也住到饭庄来,为的是早晚好说说话儿,图个热闹。可是我想自己还在接受审查阶段,怕给他们带来不便,就谢绝了,说我妈和小芳就住我那儿得了。
刘荞生皱着眉头说:“这不行,你家那么小,怎么住呀?”
我说在书房放一张双人床,让我妈和小妹一块儿睡不就得了。刘荞生看着拗不过我,就派人把饭庄的一张双人床拉到我家做了安顿。
临离开饭庄时,杨水妹看我和娜达莎一眼说:“那好吧,我的宝马就借给你们暂用了,在北京有个车行动方便,也好带着家里人转转逛逛。”
这让我很感动。尤其是娜达莎,她一定要亲自开着杨水妹的红色宝马车回我们家,一路上不停地说:“杨洋,我发现你们中国人很讲意气的,亲情友情特浓厚,即使朋友落难,也是义无反顾地给以援手,奉献爱心,这让我深深感受到你们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啊!”
“那是!要不然,中华民族哪有这五千年的辉煌文明史?中国为什么发展得这么快?”我说,“你再看看我的这些朋友,多好!连自己心爱的名车也借给咱们开啦!”
娜达莎怕坐在后面的妈和小芳听到我们的私下谈话,就用俄语很有意味地说:“是的,杨水妹真的对你很好的,如果不是我抢了你,你一定是她的人了,也许,你就不会为我犯错误了。”
“你放屁!”我一下子火了,也用俄语回敬她,“我的问题与你一点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娜达莎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接受贿赂买高档住房,是为了我,你敢说不是吗?”
此刻我怎么能对她说得清楚?
我长长地吐一口粗气:“天地良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娜达莎迷茫地说:“杨洋,难道你不是真爱我的吗?”
这个傻货!又把我的意思领会错了,我又生气又好笑:“你想偏了!娜达莎,怎么你还在怀疑我?我不会犯错误的,为了你,我也不会的,绝不会!”
“你不会的,我相信你的!”娜达莎看着我,安慰我。
“注意,你要看路啊!”我警告她,“不过,你开车很熟练,比杨水妹开得还好。”
不想娜达莎又警觉起来:“你坐过杨水妹的车?”
我故意激她:“当然,何止一次?在北京饭店你不是看见了吗,你和萧洛留夫搂抱在一起,看着我坐杨水妹的车出去的,难道忘记了吗?”
娜达莎生气地叫道:“山放羊,你坏!我不允许你再提那个萧洛留夫,否则你晚上别想靠近我的!”
我说:“那我可给你说定了,以后出进我们新家的小区,你必须开车,我在后面坐。”
她说:“杨洋,你又要搞什么鬼?”
我吱吱吾吾地说:“娜达莎,这个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外交部的职工家属,难免会遇见熟人,我敢肯定我们部里的干部职工中没有一个会有这宝马车的,我们开着宝马招摇,这多不好!”
“杨洋,你好虚伪的,有人问起,我们如实告诉他这车是向朋友借的,问题不就全解决了嘛,你干嘛害怕?”娜达莎哈哈笑了,“哇!你口口声声说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是个胆小鬼啊!”
我说:“你知道什么!孔子还说他有‘三怕’的,畏大人,畏鬼神,畏小人。”
娜达莎不解地说:“你们的老祖宗竟然要怕小人?笑话!”
“我告诉你娜达莎,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小人!”我说,“我的问题就是小人搞的,你明白吗?”
“但是小人毕竟是黑暗动物,见不得阳光的。”娜达莎愤愤地说,“他迟早会被我们揭穿的,会还你一个清白!”
我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话是这样说,可是,娜达莎,一部世界文明史上不是洒满了许许多多贤臣良将的血和泪啊,被屈死冤死的英雄、豪杰、贤达、名士多啦!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好人命不长,歹人活千年。”
“我不许你说这样泄气的话,我要为你反抗申冤的!”娜达莎又激愤起来。
“好好,你不要激动。”我怕她回北京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忙着宽慰她,“在中国,一定要相信党和政府,你我现在一个重要任务是,耐心等待,愉快生活,静观其变。”
娜达莎眼圈红红的看着我,温柔地说:“我听你的。”
妈和小妹搞不清我俩在说什么,只听到叽里咕噜的。她们一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边不住地笑着。
我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带着妈和小芳直奔协和医院看望爸,爸暂时还不能出院,听说我和娜达莎要在北京举办婚礼,那个激动呀,就甭提了。
从医院出来后就直奔我们的新居。进了家,小芳欣喜异常地说:“我哥我嫂的家这么漂亮呀!”
娜达莎陪着妈把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妈说:“好是好,就是太小了,转不过身来,还没咱老家半个院子大哩!”
我说:“妈,这是北京,住房很紧张的,我和娜达莎能在北京安下家,有这个房子住就满足了。”
娜达莎顺着我的话也说:“是的是的,我们很满足的,房子虽小,可今后我们生活会很幸福的。”
娜达莎又在屋里“折腾”开了。她指挥我把放在小客厅的电视干脆搬到书房里的书桌上,方便妈看电视。又把我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也摆放到书房的小床头柜上,为的是让小芳学电脑,好查一些学习资料,还可以玩玩游戏。这下可把小芳高兴坏了,她说她的好些同学家里都有电脑,她羡慕得要死,想不到跟哥嫂来北京也有了电脑。
娜达莎俨然成了家庭的主人,她安排妈坐在床上歇着,喝着茶水看电视,又让我帮助小芳学电脑。她却忙着清理打扫房间、厨房和卫生间,忙活完了,就下楼到超市买回来一堆蔬菜、食品、水果,她要亲自做饭。
“我要给全家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并且是有着中国和俄国风味的美食,全家一定满意的。”她说着,顶着一头汗水忙活着。
我实在过意不去,就跑到厨房给她当下手,拿块毛巾顺便给她擦擦头上的汗珠。
“很好!老公。”她亲我一口,“我就喜欢你在我身边陪着,不干活也可以的。”
妈和小芳坐不住了,都来到厨房。
妈说:“媳妇,俺来做饭,你又收拾家,又下去买办东西,累了一上午,快坐下歇歇。”
小芳说:“我来洗菜!”
娜达莎急了,说:“不就是四个人的饭菜嘛,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妈你还去看电视,小芳你继续玩电脑,厨房小放不下这么多人,有杨洋给我当小工就可以啦!”
我说:“好的,我来给娜达莎当小工,你们都出去吧。”
娜达莎闷了米饭,做了几盘菜,她又买了肯德基的鸡腿、必胜客的比萨饼,还有冰镇可口可乐和啤酒,全家人坐在饭桌上乐融融地吃起来。
“嫂子做的饭菜真好吃。”小芳吃着饭,喝着可口可乐,不住地夸娜达莎,“俺嫂子是多面手哩!”
妈说:“是哩,俺媳妇啥都好!”
“是吗?那以后我给你们做更好的饭菜!”娜达莎高兴极了,“我的厨艺是不错的,刘荞生的饭庄还聘请我做菜的。对吗?杨洋。”
“没错,普京总理还吃过咱们娜达莎做的菜的!”我拿起酒杯向她敬酒,“娜达莎,有你来到我家,全家就更和谐啦!来,我敬你一杯!”
“嫂子,你给俄罗斯总理普京做过饭?”小芳惊讶地问。
娜达莎笑着说:“小芳,你别信你哥哥的话,他是给我戴高帽子的。但是我很高兴的,杨洋,我们干杯!”
这是全家人来北京的第一顿家庭“喜宴”。我终于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家啊!
这两天,我陪着娜达莎到公安部门办理了加人中国国籍手续,又忙着跑民政部门领取了我们的结婚证书。
当娜达莎拿上这些证书的时候,那个激动啊!一路上不停地拥抱我,吻我,不停地叫着:“万能的上帝啊,感谢你终于安排我成了中国的媳妇啦!”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却愈益复杂,喜忧参半,而更多的是忧心重重。我显得很不自然地对她说:“娜达莎,说不定你的苦日子就真正开始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山放羊,不,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呼你老公啦!你说什么呀?”娜达莎叫道,“这是我们幸福的开始,什么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胡思乱想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娜达莎单纯得就像一泓纯净而又清澈的泉水,我心想,也许这样的人,幸福才会找上门来的。
回到家,我们哪儿也没去,为的是感受一下家庭团聚的温馨,也让妈和小芳好好休息一下。娜达莎心劲更高了,整天亨着歌儿除了忙着买菜做饭,就是磨缠我帮她补充完善她那个《羊圈村建设旅游度假村设想》的方案。
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一天到晚乐得合不上嘴,“俺杨洋有家了,得给他收拾得像模像样哩。”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不是放下墩布就是拿起抹布,把整个家擦抹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还翻腾出我的旧衣服破袜子都洗干净,一件一件晾上。小芳除了帮妈开开洗衣机、认认洗菜和清洗卫生间的各种清洁消毒用品之外,就是补习功课和玩电脑,总能听见她嘻嘻哈哈的笑声。反正各人有各人的事,各忙各的。晚上大家坐在一块儿吃着水果,看看电视,说说话儿,真是其乐融融。
这天上午,妈在厨房洗菜时不慎滑倒了,娜达莎赶紧把妈扶起来。妈说:“家里实在是小,抬抬手动动脚都要当心哩,不然就撞上墙了!”
娜达莎就笑着安慰妈说:“是的,我们现在住的家就是有点太小了,如果爸爸从医院回来,就更没办法住了。但是,请妈妈放心,我和杨洋一定努力要住上大房子的。”
或许是我被审查得有点神经过敏吧,一听娜达莎这话就突然来气了,第一次这么生硬地顶了娜达莎:“你要住什么大房子?要住大房子你就给我滚!”
娜达莎顿时惊呆了,她低头默默无语。
妈和小芳更是怔住了。
这时,娜达莎的手机响了,她看看手机,含着泪跑进卧室,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小客厅里死一般的静。
妈流着泪,好一会儿才低低地数落我:“你是疯啦!你媳妇多好呀,咋能这么对待她?”
小芳一下子扑过来,狠狠地捶打我:“哥你犯神经病了?我嫂子做错什么啦,你说呀,你说呀!”
“还不进去给你媳妇陪个不是?”妈一再催我。
我在沙发上站起又坐下,铁青着一盘脸不吭气。
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娜达莎的咆哮声,辱骂声,而且声音特别大,她是用俄语在骂人,骂得特凶,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你是混蛋!你是小人!你十恶不赦,你罪恶滔天!上帝会惩罚你的……”还传出娜达莎呜呜的哭声。
我傻眼了。娜达莎不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值得我这么无情地责骂她吗?我心里再有气也不能朝这个纯洁善良的女人身上撒呀?我他妈的是怎么啦?
我内心深深责怪着自己,并且站起来正准备推门进去向娜达莎赔情道歉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娜达莎泪流满面地冲出来,猛地一下子扑到我身上,连连叫着:“扬洋,我亲爱的老公,你没事啦!完全没事的,彻底没事的,你是清白的,都是伊凡这个家伙,这个小人,搞的鬼……”说着说着,紧紧地抱着我,发狂地吻着我。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连连问她:“娜达莎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原来,伊凡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他的导师率领他们的团队研制电动汽车上的主件电池大获成功,为此荣获美国国家科技创新奖,美国政府和普林斯顿大学分别颁发给他一笔高额奖金。他为感谢姐姐娜达莎含辛茹苦培养自己,同时也不忘自己在圣彼得堡对我的承诺,专门悄悄两次到中国北京来,为娜达莎和我选购房子。他在普林斯顿大学认识了一个韩国籍的留学生叫朴焕章,朴焕章的父亲多年在中国开展现代汽车销售生意,是北京鸿都汽车进出口有限公司的一名主管,全家就安在望京那个著名社区,伊凡就是在朴焕章帮助下以杨洋的名义购买了这套高档住房的,并且一切装修和家具购置全部委托给朴焕章办理。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房子全部安排好以后,才给我打电话,没想到我正被隔离审查,手机一直关着,他打了多次就是打不通,眼看北京奥运会临近了,他准备带着卡列尼娜也要到北京度假并且观看奥运会,没办法这才给娜达莎打电话,兴致勃勃地向姐姐“邀功”报喜。然而,他哪里料到自己的一片好心,换来的是几乎置他未来姐夫的一场牢狱之灾!他当下听了姐姐的一番诉说和辱骂后,马上决定乘美国飞往中国的班机尽快抵达北京。
原来是这样啊!我的天,怎么会是这样?
娜达莎告诉我,她在电话里警告伊凡:“中国政府对官员腐败的整治是严酷的,你如果迟来一步,杨洋很可能要被判刑入狱!你要赶快到北京投案自首!”
我一下子瘫倒在卧室的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是激动?是委屈?心潮翻滚,不能自己,唰唰的热泪夺眶而出,我身上的不白之冤终于得到了洗刷,一个来月罩在自己脑海里的雾瘴一下子散去了,身体好像从磐石般的重压之下倏然挺起,我一个鲤鱼打滚跳起来,抱着娜达莎转了几圈,哇哇地叫道:“这下我可以见人了,可以挺起胸来进出部机关的大门了,我解放啦!”